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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九節 他鄉遇故知 意擾夢中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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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去聚賢樓,阿成顧盼間,沒有見到顧若蘭的身影,他頗有些失望。叫來小二,詢問其下落,小二只是不理不睬。阿成摸出2兩左右的碎銀子,遞給他。小二略略掂量了下,不情不願的叫來了一位中年男人。

阿成一楞,旋即笑道:“原來清國興男子作為鴇媽。”

男子上下打量著阿成,見他一副番邦打扮,舉手投足間雖泰然自若,但自己等待良久,也不見其表示表示,於是沈著臉,只是不答。

阿成笑了笑,摸出10兩銀錠,丟在桌子上。

男子睨了阿成一眼,拾起銀子,冷冷說道:“若蘭姑娘不在。”話畢,徑直轉身離去。

阿成楞在原地,呆了半晌,想發作時,男子已經走的不見了蹤影。

這欺人的店家,平白騙了自己12兩銀子!想到自己往日,根本不會把12兩銀子放在眼中,只是眼前人窮志短,不得不分外計較。

阿成苦笑著坐回。突然桌子上掉落了幾根雞骨頭,砸落到桌面“噔噔”響。

何人如此無禮!本就心情不暢的阿成,舉目怒視。

阿成笑了。他看到一位老朋友。

小樓坐在樓上,扶著欄桿,對樓下的阿成說道:“上來吧!晚點就啥都沒有了。”

小樓仔細端詳著阿成,說道:“你變黑了、瘦了、老了。發生了什麽?”

阿成回想起什麽似的,說:“你如果經歷過我所經歷的,你不會這麽說。你會感慨我竟然還活著。”

“對的!這正是我想問的。你為什麽還活著?”

“我還欠你1.5萬兩銀子,我當然得活著,不然你找鬼去要錢麽!”

小樓笑了,說道:“你為什麽還活著?清吟小班出手,向來例無虛發。尤其這次,還是‘瘸腿老人’擔綱,7名殺手傾巢出動,阿穆爾竟然無恙,你也還活著!”

“你判定我們會死,所以你才執意離我們而去,是麽?”

小樓點點頭,說道:“是啊。難道我要陪著死人不成?難道我還要殉葬不成。”

“現在誰是死人!誰又是活人!”

小樓嘆道:“你知道麽?那七個人當中,有人教過我拳腳,有人教過我刀槍,還有人教過我偽裝,甚至還有一個姑娘教過我上床。我把你當朋友,他們也都是我的兄弟姐妹,我別無選擇,只能逃避。我沒得選!”

阿成盯著小樓,一本正經的問道:“那位姑娘,技術好麽?”

小樓笑了笑:“好雖好,就是長相一般。你知道的,黑燈瞎火的,長相也沒那麽重要。但她身材確實好,也很有勁。”頓了一頓,他問道:“她怎麽死的,死前有說什麽麽?如果有機會的話,我想去拜祭拜祭她。”

“你不會想去拜祭她的。巴丹吉林沙漠,生命的禁區,你要是想去陪伴她的話,大可以去。熱情好客的巴丹吉林,會慷慨的接納、留下一切客人。”

小樓看著阿成,笑了:“然而,你們活著出來了。阿成!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。我的1.5萬銀子看來還是有著落的。”

“可別指望!我現在身上就幾十兩銀子,自顧不暇,那裏湊1.5萬銀子給你。”

“你在,銀子就在!”小樓舉杯,說道:“這是江南來的紹興女兒紅,醇厚綿長,和伊犁特釀猛烈清爽的口感不一樣。”

阿成喝完酒,放下酒杯,問道:“對了,聚賢樓有個顧若蘭的姑娘,你認得麽?”

“顧若蘭?你這才來多少天。”他笑著看著阿成,接著說道:“你覺得你這樣能見到顧若蘭麽?窮酸的渾身上下都摸不出幾兩銀子。好歹也是入雲閣老板,以前你是怎麽對別人的?如今別人這樣對你,你倒心裏不自在了。”

“我在,銀子就在!”

小樓哂笑道:“你這紅口白牙,口說無憑的,誰信你!你說你有才華,那你好歹進士及第,才有說服力!你說你有錢,最少掏出一沓銀票來,才是憑證!你說你有氣質,外在的都不重要,但是憑什麽別人要跳過你腌臜的外表,去鑒定你有趣的靈魂呢?去了趟巴丹吉林,你的魂都丟那裏了?說著這麽幼稚的話!”

阿成笑了:“聰明人,一定不缺錢。有趣的人,更應經營好自己的外在。顏即正義,錢即真理,對吧!”

“我是不會相信一個窮酸的、茍且的,卻口口聲稱自己聰慧又有內涵的人。我也沒時間去細細品鑒他。”

“生離死別,幾經周轉,我的生活和以前大不一樣了。”

“那也不能成為你沒有錢的借口。阿穆爾是汗王,所以他不能沒有部眾,沒有士兵,離開了他們,阿穆爾徒有汗王其表,卻無汗王之實;你是商人,所以你不能沒有錢,沒有了錢,你一無是處。”

“你對我態度能不能好一點!”

“有錢人就要有點有錢人的樣子!”

阿成哈哈笑道:“你今天是來給我上課的麽?”

“我這桌酒水,15兩銀子,你替我付了。有錢人就要有點有錢人的樣子!”

“餵!我身上就20兩銀子啊!”

“你看,我還給你剩了5兩銀子。”

小樓與阿成一起回到北柳街院子。阿悌坐在院口發呆,仆人說他今天一天沒吃飯。阿成讓阿悌過來吃飯,阿悌目光呆滯的走過來,只端了一碗白飯繼續蹲在門口吃。

小樓看著阿悌的模樣,嘆道:“以前見他,只是覺得他有些幼稚而已,話還是能懂的,事也能做。如今怎麽是這樣一幅癡癡呆呆的模樣?”

阿成給阿悌碗裏夾了一些肉,說道:“自從上次聽聞阿爸阿媽的死訊後,他就成這樣了,也不知能不能恢覆。”

小樓看著阿成照顧阿悌吃飯,心有不忍,說道:“從來沒有見過你照顧人。”

“買了一個仆人,讓他照顧,不是很放心,有時候阿悌也不聽別人的話,有些事情還得我來做。”

“阿悌只是一個仆人,其實你沒有必要這樣。”

“阿悌父母是我家的老仆,阿悌也是自幼跟隨我家,我不能拋下他。我必須這樣!”

阿成平平淡淡的說著,但態度異常堅定,小樓便也不再多說。

幾天後,陸陸續續有商隊來到北柳巷院子找阿成。他們都是來自輝特部的,多年前即跟隨阿成的成員。他們自進入清國後,即與阿成失去聯系,多日前才收到他的訊息,有的從狼山趕來,有的從衛拉特前來,還有的是從江寧交付完貨物,沒有西去衛拉特,而是徑直北上,來到了京城。

阿成手裏有了銀子,先花了400兩銀子,買下現在居住小院,然後又花了1100兩銀子,買下左鄰右舍的院子,打通院墻,重新裝修布置。院子煥然一新,規模幾乎趕得上他在伊犁南城的院子。

漫步其中,新院子不再讓他感到逼仄不適。

阿成寫了一封書信,遣人送往衛拉特別失八裏巴音處。

他在信中,再次囑咐巴音如何確保別失八裏平安:精練兵,廣積物資。對於達瓦齊,只是遙遙稱呼他為大汗即可,其他命令,諸如去伊犁拜見,一同興兵等,概不奉詔。當然了,和他們生意還是可以繼續做的。

阿成在信中,還囑托了巴音如何配合自己,如何壟斷清國與衛拉特的貿易,把別失八裏打造成一個清國與衛拉特貿易的集結點。

為了達到此目的,阿成特別寫了一封信,命親信送往西安,親自交給陜甘糧臺兆惠。信中,阿成詳述了幾條躲避官府稽查的衛拉特與清國貿易的路線。隨信還附有一張1萬兩銀子的銀票。

阿穆爾,車淩兄弟相繼投清,讓清國與衛拉特關系驟然緊張,雙邊貿易也幾乎停滯。但仍舊有一些物資,絲綢、磚茶、鐵器、玉石等,通過不見光的路徑,來往於兩地。這些走私途徑的貿易,是為清國所禁止的,兆惠自然很樂意配合打掉這些線路。當然了,他也知道阿成的私心:眼下這些路徑,都是控制在衛拉特胡攸之手中,阿成想借刀殺人而已,同時意圖獨家壟斷進出衛拉特的貿易。

衛拉特與清國間的貿易,在官方許可的層面下,歷來都有大量的走私、黑市存在,百禁不止。既然無法根除,那麽控制在自己,及自己熟悉的人手中,不失為一件好事。兆惠遂與阿成達成一致。同樣的,對於每年來往的數額,兆惠要求規模需要控制在30萬兩銀子以內。阿成提出規模控制在80萬兩,其中有1成的收入,屬於兆惠。兆惠提出60萬兩的規模,不能再多。阿成沒有異議,兩人遂達成一致。

在給巴音的信中,阿成特別提出讓巴圖來京城。同時讓巴音留意伊犁那邊的消息,如果有楚婉兮的消息,代為把她先接到別失八裏妥善照顧。

安排妥當,阿成心情閑適,又找到小樓。他是想見識下京城四絕中的最後一絕:寶月胡同的傻子。

“那個‘傻子’,你認得。”小樓與阿成漫步於內城中,邊說邊走。

“我認得?是誰?”

小樓笑笑:“到了你就知道了。”

在寶月胡同,兩人找到一處茶館,登上二樓,憑欄遠眺,小樓問道:“你看這寶月胡同和京城其他地方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麽?”

阿成望了望,說道:“有回教的禮拜寺,街面上的店鋪門頭,多有葉爾羌地區的風格。在京城內城,怎麽會有這樣的胡同呢?”

“照啊!這得和我們的一位老朋友說起。”

“老朋友?是誰?”

“伊帕爾罕!也就是香妃!”

“我們不是老朋友。我們和她根本不熟好吧!她也壓根不認識我們。”

小樓笑道:“來來來,坐下喝盞茶,你聽我給你慢慢道來。”

10年前,衛拉特從葉爾羌地區遴選了一位容貌傾城,渾身散發異香的姑娘,進獻給乾隆皇帝,以示交好。這個姑娘,就是伊帕爾罕,也就是香妃。

香妃千裏迢迢來到京城後,即受到乾隆的格外恩寵,雨露獨占。香妃來自遙遠的西域,生活習俗與後宮的妃子格格不入,加之獨受恩寵,受到眾妃嬪的排擠,於是心中郁郁不樂。

乾隆為這件事很犯了愁,為了平息爭端,便把香妃從後宮移了出來,安排在太液池的寶月樓居住,相應飲食起居,皆按照香妃家鄉的風俗習慣安排。

為了博美人一笑,乾隆更是花了心思。他擔心香妃想家,於是在與寶月樓隔墻遙望的寶月胡同,大興土木,並遷移來了許多回教人,力圖打造一個和香妃家鄉一模一樣的街道。於是,就有了禮拜寺,於是就有了葉爾羌風格的店鋪。

所以,每當香妃念家心切的時候,就由宮女陪著,登上寶月樓頂層,有時她也獨上高樓,向西眺望寶月胡同:星月禮拜寺,家鄉風格的店鋪,似曾相識進進出出的民眾,聊以慰藉思鄉之情。

所以寶月樓也被稱作是望家樓。

阿成認真聽著,說道:“香妃常常登樓遠眺,也許只是念家心切,那也不能稱作是傻子吧!”

小樓哈哈笑道:“虧你想的出。‘寶月胡同的傻子’,不是‘寶月樓’的傻子。那個傻子,就在咱們這個茶樓。每到午後時分,香妃有時候會出現在寶月樓頂層,身影若隱若現。咱們這個茶樓,則會來一個人,癡癡的盯著寶月樓,聲稱香妃是在思念他,所以才會出現在寶月樓。那個人每天都會來這裏看香妃,一年365天,天天如此,雷打不動。又每每都是癡癡念念的神態,所以被稱作是‘傻子’,此即‘寶月胡同的傻子’。”

阿成笑道:“興許人家香妃真的是在看他,也未可知。”

小樓撇撇嘴,說道:“別鬧!你以為這是唱戲呢。”

“那香妃為什麽會獨上高樓呢?”

小樓笑了笑,說道:“興許人家只是午後溜溜食。或許她只是空虛寂寞冷而已。”

“你說過,乾隆對她恩寵有加的。”

小樓笑道:“再美麗妖嬈的女子,再有異域風情的女子,當你面對她的裸體10年,你也會疲勞的。乾隆也是男人,是人,不是什麽真龍天子。而香妃年齡近30歲,所謂‘女人30,如狼似虎’,審美疲勞,加之精衰力竭的乾隆如何能夠滿足她?所以寂寞孤苦的香妃獨上高樓,也就不足為奇了。”

“這是你說過的話中,最沒有水準的。”

“對了,你猜到‘寶月胡同的傻子’是誰了麽?”

阿成笑道:“與我們熟識,還對香妃如此癡情,十年如一日的人,我實在想不出第二個。”

熱合曼急匆匆的上樓,找到常坐的位置坐下。摸出10文錢,要了一壺最便宜的茶。看看太陽高度,離午後還有半晌,他稍稍松了一口氣,可以先喝喝茶,休息休息。

阿成與小樓就坐在熱合曼桌對面,盯著他看。熱合曼很快感覺到了來自對面好奇的目標,他循著目光看著兩人,突然笑了。

熱合曼移步到阿成他們桌子,驚喜的看著阿成。

“坐吧,咱們是老熟人了,別這麽客氣。”阿成示意熱合曼坐下。

距離他們上次在河南洛陽分別,已經整整過去了8年。熱合曼說他從來沒有想過還能再見到阿成,他說他自己老了,說阿成黑了,臉上有皺紋了,說小樓這麽多年,似乎沒有什麽變化。

小樓笑稱自己會采陰補陽之術,駐顏有方。

阿成說他們在京城做買賣,所以滯留京城。

熱合曼介紹說他在寶月胡同開的一家飯莊裏做工,每天午後不該他當班,所以得空出來。

“當年在洛陽分別,我給你了5千兩銀子,夠你10年富裕的生活了,省吃儉用的話,20年,甚至30年也是夠的,如何現在……”阿成目光掃過熱合曼久經風雨的臉。

熱合曼低下頭,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:“當年5千兩銀子,我用來在寶月胡同盤一個店面,做香料買賣。本計劃長久經營,不想店鋪位置不好,又被夥計吃裏扒外,還被供貨商以先款後貨方式,坑了我一筆錢跑路,幾番折騰下,兩年就都敗光了。現在我在飯莊做工,包吃包住,錢雖然不多,但勉強糊口還是可以的。”

阿成聽著點點頭,又沖寶月樓方向看了一眼,說道:“那她呢?”

熱合曼忽然變的神采飛揚了,說道:“我還在等她呀。她也時不時的登上寶月樓看我。宮裏規矩嚴,高墻內的她也出不來,同時也不自由,但她一有空,就會登上樓看我。”

“額……寶月樓距離這裏少說也有40丈的距離,樹木枝條掩映下,你怎麽知道她在看你呢?”小樓質疑道。

熱合曼瞟了小樓一眼,說:“不是看我,那她看誰呢?整個寶月胡同,她只願和我相熟,不看我,難道會看你麽?難道會看其他不認識的人麽?”

“10年來,你有和她說上過一句話麽?”阿成問道。

“這……沒有誒。但是,有她在不遠處默默的陪著我,就很好了!我也會一直守護者她。”

阿成還想說什麽,熱合曼看了眼太陽,突然彈起,回到自己位子上,抻著脖子向寶月樓方向張望。

阿成看了小樓一眼,兩人相視苦笑。

回到北柳巷院子,阿成安排仆從去把熱合曼請來。

仆從茫然不知所雲。

“把‘寶月胡同的傻子’請來,報上我的名號,‘傻子’他一定會來的。”

寶月胡同距離北柳巷不是很遠。穿過內城鑲藍旗的聚居地,從正陽門出來,一路向西,過琉璃廠,即到達北柳巷。

阿成從聚賢樓點了一份食盒,算準時間,食盒剛剛送到,熱合曼即來到了院子。

“來來來!坐!聚賢樓的烤鴨,名氣比不上全聚德,但味道一點不差。還有銅鍋涮羊肉,用的是科爾沁草原上的小肥羊,甘美異常。”阿成招呼熱合曼在屋中坐下。

深秋的嚴寒天氣,裹著一團團蒸騰而起的熱氣吃烤鴨,涮羊肉,很是愜意。

“你打算就這麽一直等著伊帕爾罕麽?你知道的,皇宮規矩眾多,只怕終其一生,你倆都不會相見。”

“沒事,我願意這樣一直等她,守護著她。你不說,我也知道,我這樣看上去很傻,別人都叫我‘寶月胡同的傻子’。不過,我並不介意,為了伊帕爾罕,我甘願做這樣的傻子。”

“你這樣等著她,守護著她,又有什麽用呢?又有誰知道呢?”

“古語有雲‘精誠所至金石為開’,一定會有用的,伊帕爾罕一定知道的。”

熱合曼的固執,超出了阿成的想象。他說道:“你知道麽,你誠心誠意守護著的伊帕爾罕,她卻在別的男人懷裏倚姣作媚,說不定就在此時此刻。這是你想要的麽?”

熱合曼臉上青黃不定,說道:“只要她幸福,我怎樣都無所謂。我愛她,當然希望她快樂,希望她幸福。”

阿成盯著他的眼睛,說道:“我們都是成年人,這些騙小孩子的話暫且放在一邊好了。你真的無所謂麽?”

熱合曼不說話,蒙頭吃著肉。

阿成嘆道:“我們都是來自衛拉特。熟人不多,能夠互相幫著點的,自然不會吝嗇。”

熱合曼點點頭,說道:“其實也不是無所謂。我想要伊帕爾罕,這麽多年以來,這種想法越來越強烈,為了得到她,我不惜犧牲一切。”

“這才是句真心的話!不過伊帕爾罕住在皇宮裏,戒備森嚴,她現在又被加封為容妃,尊貴異常,身邊仆從、侍衛甚多,你又如何能得到她呢?”

熱合曼突然放下筷子,大聲說道:“你今天請我來,就是不斷的質疑我,不斷的否定我麽!可真有意思!”

阿成笑了,說道:“我這麽無聊,願意和你啰嗦?只是覺得你一定有什麽計劃吧,說出來給我聽聽。”

熱合曼看著阿成,猶豫再三,說道:“還真被你猜到了。我想把伊帕爾罕弄出來,我和她兩人從此雙宿雙飛,過上神仙眷侶般的生活。”

“從皇宮裏偷或者搶一個活人出來,只怕沒有這麽簡單吧。”

熱合曼笑了,說道:“那是自然。不過我有一幫朋友,他們各個身懷絕技,都是我的好兄弟,他們會幫忙的。”

“說來聽聽。”

“王鐵根,他是離寶月樓最近的一家飯莊的廚子;馬成功,最會遁地打洞;張半仙,五行術法,畫符念咒,無所不精。我們打算從王鐵根的飯莊,打一條地道,直通寶月樓地下,從地道,把伊帕爾罕接出來。”熱合曼得意的說道。

“有個問題。飯莊是老板的,老板會允許你們打洞麽?”

“老板這幾年醉心於求子,天天泡在雍和宮求香拜佛,飯莊委托王鐵根在打理。”

“那麽,地道路線呢?地道打多深,打多遠,向哪個方向掘進?你知道的,偏差越小越好。”

“張半仙,他都給我們畫符算好了!”

“畫符算好!行!還有,皇宮外圍有金水河,地道必然得貫通河道,河水、河床的深度,怎麽考慮,地道得打多深才不會進水呢?”

“沒事,張半仙會念辟水符咒。”

“好!那侍衛呢,伊帕爾罕身邊的仆從呢,遇見他們怎麽辦。”

“這更是小事一樁!張半仙會畫瞌睡符,照人腦門上一貼,人就睡過去了。這是我親眼見過的。”

“好吧!也就是說前幾個符,你都沒見過?”

“呃……也不是完全沒有見過。不過張半仙術法靈驗,大家所共見共知,所以他才被稱作‘半仙’。”

“既然如此,怎麽不幹脆讓張半仙把伊帕爾罕從皇宮裏變出來,這樣不就省事多了!”

“這是張半仙唯一做不到的。所以他才被稱作‘半仙’。他的師傅,全一道人就可以做到,只是這些年全一道人雲游四方,蹤跡全無。”

“那即使把伊帕爾罕接出來了,你們怎麽離開京城,離開清國呢?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。率土之濱,莫非王臣。妃子丟了,乾隆豈肯幹休。”

熱合曼想了想,說道:“這我還沒有考慮,不過應該沒有問題吧。走一步算一步,馬到山前必有路嘛!”

“最後一個問題。伊帕爾罕是不是願意拋棄錦衣玉食的生活,和你浪跡天涯呢?”

“她當然願意啊!”熱合曼斬釘截鐵的說道:“我們兩個是青梅竹馬的情侶,註定了一輩子在一起。我們小時候都發過誓,無論貧窮富貴,今生今世,永不分離。這麽多年以來,我不忘初心,想必她也是矢志不渝的。”

“她發誓的時候,你父親還是阿奇木伯克。”

熱合曼楞了一下,說道:“不過她終究是發過誓的!”

阿成夾起一片羊肉,說道:“你知道麽,誓言在我聽來,就像一天後的這片羊肉。”

“什麽?”

“就是一坨屎!”

話不投機,熱合曼便又蒙頭吃肉。

阿成默然不語,想了想,又說道:“我商隊中有一個人,也是自幼學習道法,在張半仙辟水作業的時候,請我這夥計過去,他會鑲讚張半仙施法。”

熱合曼笑了:“你終於還是相信啦!我和你說,開始我也是不信,但後來不得不服,不得不信。”

阿成呆呆的望著銅鍋裏起伏翻滾的羊肉,他想起來下午回來的路上小樓說的話。

小樓說熱合曼現在完全醉心於自己的夢中,任誰也無法叫醒一個活在夢中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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